煊赫有时,消亡有时。

 

【黄喻】The Sunrise(FIN)

“剑诅,第六十九夜”


乱七八糟架空paro,类似西幻

有骑士,有国王,这国王还是个术士。

以上。


《The Sunrise》 

 

谕令下来的时候黄少天就站在人群里。喻文州跪在广场中央,他又穿上了那件黑色的斗篷,遮盖住他的瞳孔和头发的颜色。而他对面,站立着新选定的王——那是他的兄长,但两个人全然不同。他的兄长更像他们的上一任王。他的发色和虹膜都很淡,只有在阳光下看的到一点灿金的光芒。

旁边侍立侍卫缓慢又清晰地念出流放的决定。

王走上前去,将手放在自己兄弟的额头,然后说:“愿神宽恕你,我的兄弟。”

他扯下喻文州的头蓬,让所有人看到他乌鸦羽翼一般的发色。他们现在一处如同日与夜,

然后喻文州伏下身子,亲吻他兄弟的袍脚,轻声低喃:“愿神祝福你,我的兄弟。”

他站起来,重新理好自己的斗篷。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那地方很冷。”新任的王突然这么说,他看着自己的兄弟,咬了咬嘴唇,“我听说那里的风能够钻进最厚重的斗篷,填满骨头的缝隙。”

那是他的兄弟。

喻文州走到一半,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露出线条柔和的侧脸。他的嘴唇轻微的颤抖,但他最终只是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轻笑:“别为我担心。”

他听见王周围已经出现了低语,几位大臣小声地议论着:“我们的王从小就太过仁慈。”

这世间已经没有几个人会担心他,这让他的脚步忍不住又慢了一些,他留恋地朝高台上看了一眼,新任的王逆光而立,宛若神明。

他发出一声渴望地叹息。

 

黄少天仰着头,他看着高台上站立的王,又看向他周围围着的大臣,愤愤不平。

“他有什么罪?”

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议论里,只有身边亲近的同伴才听得到。

他们让他闭嘴,小声地斥责着:“看在神的份上!就算是深受陛下喜爱的您也会被责罚的。”

但责罚从未让黄少天退却,他的长剑在剑鞘里应和着鸣响,因为他的主人正愤愤不平,蓝眼睛里翻涌起波浪。

他们捂住他的嘴,按住他的手,抱住他的腰,恼怒地在他耳边低吼:“不只是你,连带我们都会被牵连,那群人可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

这句话终于让黄少天闭上嘴不在言语。他的目光依然锐利,直到它们碰触到喻文州的身影,慢慢地柔软下来,风平浪静。

“他不能再回到这里了么?”他问。

“是的,除非王亲自传下诏令。”

但会有人确保那不会发生。

他的同伴不在费劲束缚住他,为了防止他冲出去,做出一些会让所有人后悔的蠢事。

“这是一件好事,”他们对黄少天说,摆出说道理的口吻,“所有人都在说那件事,皇后生产的那一个晚上,她与那个孩子斗争了整整一天,直到最后一丝光芒在西方的尽头落下,她精疲力尽。而那个夜晚没有月亮,甚至连群星也不见踪影,他的双眼融入黑暗里,他随夜幕降临。”

“而那天你也在场。你分明看见了那个场景,乌云遮盖住阳光,整个世界都是暗的,如果不是我们的王技高一筹,那一天可能就是末日。”

他们能拍着黄少天的肩膀:“巫术,他还没有被烧死这一点,就已经是我王的仁慈了。”

黄少天兀自想要辩驳。但他的理由全然无力:没有任何一条他们所说的不是事实。

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可能只是对那个并不被祝福的继承人有些某种根深蒂固的偏颇,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

 

(一)

 

他初次进入城堡时刚满十岁,穿戴着对他那个年龄来说过分沉重的盔甲,腰畔的长剑几乎和他一般高。

他来接受召见,是那一批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他已经能够毫不逊色地完成每一项训练,成绩足以让他在一众比他年长、也更强壮的人中自然骄傲地挺直腰板。

召见仪式比常规的更加盛大。两位储君第一次露面,他们都不过十岁的年纪,尚未长成。有人猜测王有意在他们中为未来的君主挑选骑士。这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他们花费比往日更多的时间擦拭自己的盔甲,也往裸露的皮肤上倒上足够的橄榄油,让肌肉看上去更加健美。

黄少天并不需要这些,他拥有天赋,所有人都不吝啬夸赞这一点。

很难有人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离开,就连王也主意到他,专程上前去同他说话。

他低下头,握紧右拳碰触心脏,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又或是他其实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因为接见之前的无数次叮嘱而改了主意。他只能拿那双蓝眼睛盯着他,宣誓效忠的誓言在他的胸口回荡了无数次:虽然他尚未有幸获得王的册封,但他总有机会…

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猛然清醒的黄少天几乎是愤怒地盯着那个人,或许还不算是个男人,他看上去绝不会比黄少天的年龄大。而他跟在王的身后,仅仅几步的距离,这已然说明了他的身份,尽管他远没有他的兄长惹人瞩目。

他是在嘲笑自己么?黄少天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男孩,周围的人也都把目光汇聚了过来,少年战士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

“抱歉。”男孩回答,他低垂着眉眼,表情中的歉意不像是伪装,“并不是想要嘲讽您。”

但唯一阻止黄少天不向他邀约一场堵上性命和荣耀的决斗的理由,是王还放在他肩甲上的手指,充满了力量。那手指间缠绕着祝福的白光,连同王的笑容一起平复着少年人的心神。

他咬住嘴唇,最终决定自己不愿在王的面前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这并不意味着黄少天不再计较。他很年轻,天赋出众,同时也有少年脾气。

他堵住了那个年轻人,在藏书室的某一个角落。他推开厚重的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把自己裹在黑色斗篷里,宛若幽灵的年轻人,质问着。

“您能打猎么?您能拉开弓,射中两百步之外的猎物么?”

“您会摔跤么?懂得格斗的技巧么?战胜过比自己高大的对手么?”

“您知道怎么保养武器,照料马匹么?”

“我不需要这些,”王子好脾气地回答,“王国的勇士们在这方面已经足以令人骄傲。”

“那您会术法么?像您的父亲,我们伟大的王那样?我听说他曾经独自一人站在战场,为他的骑士们提供庇护。”

这话戳中了年轻的王子,喻文州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想要辩驳,最后却只是安静的摇着头,眼睛里藏匿着悲伤。他平静地说:“不能。”

这让黄少天气急败坏,为对方毫无羞愧的平铺直叙。他几乎要跳起来,只是强忍着没让自己出言不逊。

“那你怎么能!”

嘲笑他?他的眼睛明亮,宛若星辰。

“因为我年纪小?不够强壮?但看看你自己!我至少从未在我的训练中落于人后。”

王子低下头去:“我道歉了。并且不介意再说一遍,我无意…”

“这没办法平息我的愤怒。”黄少天恶狠狠地教训着眼前的人,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拔出你的剑,像个男人一样和我决斗。”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他。他也毫不退让地瞪回去。直到年轻的王子败下阵来。

“你真固执。”他轻声叹息,“总得出一次丑才能获得你的原谅,对不对?”

他站起来,拍干净斗篷上的尘土。

“我们该去哪儿?”

 

他们打了三场,因为王子始终不愿意除去他的斗篷。他并不是个毫无建树的斗士,但穿着斗篷在室外对他的敏捷毫无益处。

而黄少天把这当做挑衅。他一共三次将喻文州击倒在地,每一次都用剑尖指着他,问他为什么不尊重他,认真地同他决斗。

他们当然没有真的用性命相搏,但木剑的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觑。

第四次喻文州从地上爬起来时,需要费力地用剑支撑住身体才不至于摔倒。

这次黄少天并没有立刻动手,他犹豫着,直到喻文州跌跌撞撞地举起木剑,然后一个匆匆赶到的人阻止了这场闹剧的继续。

“天!你们在干什么?”

周围的人拉开了他们,年长的王子急急赶上前去扶住自己的兄弟,他小心地查看喻文州的伤势,手上凝聚起圣光,但他并没有治愈喻文州的伤口。年少的那一位小声地阻止了他的兄长。他们极速地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无疑牵扯到黄少天。年长的王子多次用目光示意他,而年少的那一位总是摇头。

或许是有原因的。黄少天突然想,他冷静下来。他忽然记起似乎有人说过,小王子从未在外人面前脱下他的斗篷,即使是夏季。

那或许并不是挑衅。黄少天有点儿心虚地想:他或许不能受风,又或许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但两位王子都没有给他答案,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如同尘世间所有的兄弟那样。

 

黄少天花了两天的时间徘徊在藏书室,不确定喻文州是不是在躲避他。而三天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喻文州,门开的时候他手忙脚乱,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慌张。

喻文州的嘴角上还残留着淤青。黄少天告诉自己这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另一方面,他也无法不提醒自己,对方并不像自己那样勤于练习。那是一位王子,从小备受呵护。而喻文州的皮肤很白,这让每一个印刻上去的痕迹都比平日更加惹眼。

他们尴尬地对望着,然后喻文州绕过他,去够放在书架上的一本书。黄少天像被人打了一拳。他呆了片刻,紧接着跟上去,却依然手足无措地,只是不愿意离开。他似乎觉得马上就会有人出现,代替他完成这一场要命的对话。

但这个人没有出现,喻文州自己拯救了气氛。

“满意了么?”

他询问着,语调平淡,用苍白的手纸翻过书页。他低垂着头颅,黄少天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

“您是一位优秀的战士,请相信我,我对您绝没有分毫的不敬。但我有些…难言之隐,不足为别人提起。”他接着说,拉扯自己的斗篷,“我的兄长教育我,说我不该不自量力,试图接受一位准骑士的挑战。”

他抬起头冲着黄少天轻笑。

 

这些无疑已经足够了,不管是解释还是安抚。黄少天甚至有些骄傲,因为“准骑士”的字眼。

他把接下来的时间话费在道歉,以及年轻的王子诉说他在训练场上的各种事迹。

他询问喻文州阅读的书籍,惊讶于它们的晦涩与深刻。喻文州花了不短的时间向他解释。如何分辨土壤的种类、根据云的类型预测天气、观察星辰的变化确定节气。

他告诉黄少天他每日的课程,关于如何召集军队,制定法典,抽取赋税。

黄少天插不上话,他目瞪口呆,并且无法阻止自己思考为什么喻文州没有用一系列的问句把这些串联起来,用作质问他的材料,像他自己当时做的那样。

而这些设想让他的脸颊发烫。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父亲,我们的王那样温和好听,而他本人,博学又谦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而我打赌你们也没有!”

他兴奋地向他的同伴诉说自己的见闻,絮絮叨叨,这让大多数人只能在暗地里翻起白眼。直到他们中的一个,忍无可忍地告诉他:“你知道你最近谈论起那位殿下的频率有多高么?我的朋友,若不是我亲眼见过他,我打赌我会以为你是在谈论你的心上人呢。”

年轻的战士因为这句话几乎跳起脚来,追赶着他,装模作样地要和他进行一场决斗。

 

(二)

 

新一任王如同他的父亲那样举办了盛大的就任典礼,在流放了自己的兄弟之后。他站在高台上宣誓,接见自己的子民,然后开始游行庆典。

黄少天给自己放了假,他的朋友们一致认为他并不适合这份热闹。他把一整天的时间消磨在马厩里,他有一匹健壮的公马,他在它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选中了它,它基本上是他最忠诚的朋友。

王的到来全无预兆,黄少天本来以为他会在庆典中呆足时间。

但那无疑是黄少天此刻不愿意见到的人。他的耳朵听到了脚步,他的视线能看到用金线绣着玫瑰的披风。他只是假装没看到,从一边取过用具开始洗刷马匹。

“他有过这样的情况,在很小的时候。有些人还记得那一场灾祸,我的父亲不得不站上城头,用大治愈术让子民们恢复冷静。”

他手上动作更用力了一些,他的老伙计不满地超他呼着气。

“从那之后父亲为他制造那件斗篷,上面用术法加持,他平稳的过了十六年。这一次是一场意外。它失效了,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我没赶上,悲伤让我的头脑没那么清醒,我猜。”年轻的王深深地叹息着。

黄少天扔掉了手中的用具,他用一种极不妥当的口吻对着他的王说:“您没有帮他,他是您的兄弟,他始终穿着那件该死的斗篷!而现在他要到北边去了,那里冰天雪地,每一口呼出的气都包含冰渣,您站在这里,举办庆典。”

他的话说的过分了,却没打算住口。他在此时庆幸自己尚未获得加冕:他无论如何不该这样对他效忠的对象说话。

 

“我不能决定所有的事情,阁下。”

“那些大臣们,他们花了数十年的时间说服父亲:我的兄弟应该被烧死,或者是本不该出生。父亲压下了那些言论,用他的威慑和功绩。但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我有战功,或者我曾带领子民度过一场饥荒或者瘟疫,如果我再年长一些,我会有这个能力。”

他抬手按住胸口,眼中满是悲伤:“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阁下。我只是没有能够做什么。”

他的神色让黄少天震惊。

“我该道歉,请您原谅。”黄少天最后说,声音有些嘶哑,“喻文州说过您会是一位优秀的王,我不该迁怒。”

“我不会这么肯定。”王回答,他耸了耸肩,这让他看上去更像黄少天的同龄人,“他自己在术法上全无建树,永远不可能像我们的先祖那样亲临战场,但他无疑在政务上更有天赋。”

这句话并非恭维,所以更让黄少天开心。他可以就这个话题谈论很久。关于那位年轻王子的学识与机断。但他并没有这个机会,他明锐的感觉到周围气氛的转变。

“殿下?”他开口询问写,带着十二分的困惑。

“我来这儿是为了另一件事。”王说,他抬手按住黄少天的肩膀,用那双浅色虹膜的眼瞳看着他,带着期许,“你是所有见习骑士中最出色的一个,所有人都称赞你的力量和品德。我和我的兄弟不止一次讨论到你,我们一致觉得没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人选。”

他停顿了片刻,变得有些古怪:“事实上,他唯一表现出对我的妒忌也只有这么一次。我的兄弟从未因为王位,或者他生来的遭遇埋怨命运,但他确实同我说过‘您将拥有黄少天做您的骑士,这一点真叫人羡慕。’这样的话。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从我的兄弟那儿听到。”

他的言语在黄少天的内心掀起波浪。少年人并没有穿戴盔甲,而他面前,年轻的王还保持着庆典的装束。所以这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单膝跪地,听见王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询问他:

“你会成为我的骑士,让我为你加冕么?”

 

黄少天没有回家。他猜测肯定有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王亲自要求加冕他成为骑士,多么光荣!他的家里甚至可能已经摆上了宴席。

他也躲避着自己的友人们,最终决定进入了那间鲜为人知的,存放古籍的藏书室。他在同喻文州相熟以后就经常来到这里,他同样熟悉这间屋子,尽管他很少能耐下心读完书架上的任何一本。

他用一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然后他向自己提问:他,自出生开始便被教导着要成为骑士,或者是最强的那一个。他少年时光的大部分都花在了训练场上,练习技巧,约束自己的言行,锻炼品德,那也一直是他的目标。而他的家人、朋友都对他抱有期许,他绝不该也不能拒绝这份邀请。

但他真的愿意么?他愿意让那位王用剑尖敲打他的双肩,他愿意用圣徒的名义起誓,他将永远为那位殿下效忠么?

他们讨论过这个。就在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年轻的王子头一次和他谈论起未来——这个话题曾经是某种禁忌,在每一个幸运又不幸的拥有两位优秀王子的国家。

“首辅大臣是最好的,但我怀疑我能不能得到这个位置,公爵有意向让他的儿子来继承他。而他们可以搬出很多理由,我的兄长已经当上了王,贵族们总得为自己保留些权利。”他为此忧心忡忡,即便在他们有限的相处时间里,“财务大臣也是个好选择,他们会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他们理清债务。这一任的那位男爵大人,抱歉,我不愿苛责,但比起算数他明显对音乐的兴趣更加浓厚。所以我猜这一个会容易一些。”

黄少天愿意在这点儿上安慰他,用尽自己所知道的每一种方法,他赞美喻文州的头脑,他渊博的知识,还有说话时沉稳的语调。他也不吝啬告诉他:“你可是是我遇到的最聪明的人啊。”

但接下来喻文州就会开始拿这一点取笑黄少天,他用戏谑的口吻告诉黄少天:“曾经你还嘲笑过我,想要在所有人面前让我难堪哩。”

他总不肯放过这一点,却没有半分是真的介怀。每当说起来时总是笑的他得弯起眼睛,侧脸的轮廓俊郎好看。

 

黄少天深深地吸气,傍晚的风比想象中还要寒冷。他想到快要入冬了,而在北方,冰雪早就覆盖了整个地面。那里寒冷,安静,宛如世界尽头。

而喻文州即将在那里度过比永恒更长久的时间。

 

(三)

 

黄少天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他一路奔跑回家,发挥出自己身为战士的所有警觉来躲避熟人。他收拾出一个包裹,包括自己的全套盔甲,然后挑选出最喜爱的一把长剑。

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用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表示愧疚和遗憾的词句。

“……我自愿流放,去往北方陪伴另一位殿下。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我和他的友谊深厚,且与他的身份、我的身份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实在不愿他一个人,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我并非想要逃避责任,并且我着实不愿意进行这场没有尽头的辩论。我找不到一条可以说服你们的理由。神明作证,我曾期望这一天期望了无数个日夜。而当面临决定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意上不明确。我的内心有一部分随着那位殿下离开了,它不再坚定,也不再纯正。所以我只是…不能。但我发誓,我无比尊敬我们的王,如果需要,我愿意听从他的召唤,为他披上战甲,流血牺牲,无论身处何地……”

他把信留在自己的桌子上,从马厩里找出他那位最老的朋友,抚摸它的鬃毛。他低声轻语:“准备好进行一场漫长又艰苦的旅行么?”

他的家人一定会对他失望透顶,而他的朋友说不定会指责他的头脑发热。而黄少天并不认为他们说的没有道理。他只是有一股巨大的冲动,让他的手臂不断抬起,驱使着自己的马匹前进。

他也许会后悔。在很久以后,也许无趣的生活会消磨他的热情。也许寒冷会冷却他的心。也许他会回来,像一个落魄的旅人回到王庭,面对昔日友人的冷嘲热讽。他们会不断告诉他他曾经做过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而他会低下头,向他们讨要一份差事。

他在马背上不断思索,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疑惑越来越多,像一只野兽,咆哮着,露出獠牙像他扑过来,几乎要将他吞噬干净。

 

他在尚未到达北方之前追上了队伍。他们走的并不迅速,所有人都在拖延,抓住每一个机会让绿色和温暖多停留一会儿。

黄少天的马蹄声和整个队伍的节奏都不相同:快速,激烈,充满活力。

起先他们以为是遇上了拦路的强盗,这在远离王庭的地方并不罕见。侍卫们抽出了刀剑,将王子和侍女们护在中间。

然后黄少天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少年的样子陌生又熟悉。

他们大都认识。侍卫们当然熟悉这位在王庭里被收夸赞的年轻人。但黄少天现在的样子却能够算得上狼狈:他的发丝凌乱,面容被尘土覆盖。然而侍卫们依旧凭借笑容和明亮的眼睛认出了他。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准骑士为何而来。

喻文州从马车上跳下来,快速走向他曾经的同伴。

“你是奉命来取走我的性命的么?”他问黄少天。言语如同钢铁一样寒冷,但他语调中的急切出卖了他。而这细微的变化没有人能比黄少天分辨地更清楚。

他们沉默的对视着,直到黄少天最后开口,缓慢地摇头,弯起嘴角向喻文州露出笑容。

“我大概永远不能再成为一名骑士啦。”他这么说着,语调中却没有一点儿遗憾。

于是年轻的王子向他奔跑过来,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他们在夜晚到来的时候升起火堆,驱赶野兽,也驱赶寒冷和黑暗。

车夫和仆人都已经入睡,他们在经过疲惫的一天后变得沉默寡言,连话也不愿意多讲。

而喻文州和黄少天都缺乏睡意。他们围着火堆,坐在一起。喻文州张开自己的斗篷把两个人圈在起来,听黄少天兴高采烈讲述着他一路上遇见的见闻。

他静静听了许久,直到黄少天说累了,把头垂向他的肩膀。他又等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轻声叹息着开口,目光始终看向火堆。

“我曾经想过,我要怎么度过这段时光。我想我可以阅读,可以…我甚至可以试一试,也许我能控制那份诅咒,在北方我可以尝试。这里的土地广袤,我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幻想可以支撑我生存下去,我还记得王庭,记得训练场,记得每一场典礼。新年的时候,祭司的时候,丰收的时候。我假装我身处其中,能够感受到所有人的快乐,我也许能说服自己毫不在意。”

被流放的王子拨弄着柴火,火光印着他的面孔,苍白,毫无血色。他的眼睛里似乎是湿润的,但这又太不妥当,所以他仰起头,让打转的泪水落回眼眶,“而只有在最荒诞、最不可实现的梦境里。我才去想象,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黄少天听到了,战士的天性让他对声音格外敏锐。但他没有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平复呼吸,并且只敢用余光去看喻文州。

他曾经那么担心自己会后悔,后悔这个冲动的决定。而现在,喻文州的话,他的表情,他嘴唇弯起的弧度。让黄少天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将同他一起,直到世界尽头。

 

FIN


#然后黄少天趁着喻文州没注意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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